2007年10月31日星期三

维西报告——"神贫"

作者:Eason

林茨在《福音谷》里写道,“一百多年前,几个不畏艰险的传教士深入到终日云雾笼罩的横断山区,将信仰的种子播到当地傈僳族人心中。直到今天傈僳人仍然虔诚。 他们在贫困艰难的生活中,感受幸福和宁静,内心充满光明。”傈僳人在信仰中的贫困艰难的生活,也就是被林茨称作“神贫”的生活。


我在维西腊八山小学遇到了一位志愿者William。他属于一个名为香格里拉志愿者组织的团体,已经在腊八山小学服务半年了。他请我回来后在学校里多宣传一下,我后来也写了几篇文章,专门写了一段介绍他所在的组织。他看过文章后立刻说我误会了:他要我宣传的不是他们的组织,而是宣传维西的贫穷状况,让更多的人了解这片需要关注的地方,让更多的人决定来这里做志愿工作。

他说出初衷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在这都市里已经中毒太深了。我已经失去了分辨轻重的能力,成为了一个市侩。孩子般天真纯全的心,也已经离我远去。而这样的天真纯全,维西的志愿者们让我还看到了他们的坚持。

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处在云南西北部的迪庆州。从丽江坐客车到维西需要6个小时,公路时而翻越山巅,时而沿着金沙江蛇行,时而在山腰上盘旋,车窗下就是几百米 的悬崖,令人胆颤。而这样的高山公路,在维西县的弟兄眼里却不值一提。他们眼中的险路,是从维西到德钦的沿江边的高山前进的路。一条滚滚的大江从公路上看 也只是一条线而已,水声从一千多米之下传上来,已经渺不可闻。高山将维西与外界隔绝开来,也阻碍着外界的来访。

公路下的河以及对面山上的公路

我到达维西的当天遇到一位从乡下来城里治眼病的傈僳族小姑娘。她已经十四岁了,但却才上到小学四年级,因为她眼睛不好使所以开始上学很晚。她站在教堂的天台 上看下边的人钓鱼,我也和她一起站着,试图和不太会说汉话的她说话。在我徒劳地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她突然主动地问我,水边的人在干什么。我回答说他们在钓 鱼,又给她解释钓鱼的方法。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一位没有见过钓鱼的孩子。在我的家乡四川的那个小乡村,每个小孩在童年都会自制鱼杆去钓鱼。

我问她在学校里的生活。她每天走很远的路去上学,为了不迟到需要六点就起床,也不吃早饭。我问她为什么不吃早饭,没有听得太懂她说的原因,我也没有追问下去,我可以猜得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山村里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因为他们粮食不够。

我告诉她说我是四川人,在北京读书,她却迷惘而不理解。我解释说四川就在云南的上边(北边),而她竟然连云南也不知道。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县城。我无法 掩饰那一刻的震惊,这里的生活与我幼时在四川农村的生活根本不可比较。后来我在腊八山村向William提起,他当着我的面随便叫了几个在旁边玩耍的孩子 问他们知不知道北京四川云南,答案是一片沉寂。他们出生在高山上,又在高山上度过一生而死去,有的人一辈子没有下过山。外边的世界与这里无关。

因为我之前已经跟当地人交谈过,知道以前这里的孩子能读到初中的很少。我问她小学毕业之后还继续读书吗,她很快地回答说不会。她说父母年纪大了身体都不好, 不能劳累,所以自己要在家里做农活。她这样说的时候神态淡然不见忧伤,似乎这样的人生就是她所一直预期的,也是这里一辈辈的人所重复的。

离开维西县城后,我到了腊八山村,和William交谈了很多。这里的家庭年均收入只八百元,孩子上学的费用是不可承受的负担。还好最近几年国家对九年义务 教育免收学费,甚至在维西等高原地区发放教育补助,孩子们去上小学和初中每个月还有钱拿,但仍然有很多的孩子不会选择上初中。家庭认为读书没有很大的用 处,孩子们也不喜欢当地条件简陋师资匮乏的学校。于是在内地早已成为历史名词的“普九”(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在这里却开展得如火如荼。2007年的暑假 维西县的小学和初中在8月提前开学,这样就能尽早地发现那些辍学的学生并派老师去说服他们返校,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也就是迎接九月正常开学时间会到来的“普 九”检查。

腊八山小学的门和校舍

我 在小学里遇见一个孩子,可能才8岁左右,很矮,却穿着一件很大的暗红色的外套。外套没有扣子不能扣起来,露出光光的肚皮,再加上他的头发很短接近光头,显 得非常怪异。我问老师他为什么会穿成这样,老师苦笑说很显然他就只有这一件衣服。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只有一套衣服,穿破了也接着穿。我在村子里看见了很多穿 着很破的鞋子的村民,他们没有钱买新的鞋子。我想起来自己的鞋子穿了一年破了一点点就扔掉重新买一双新的,不禁很难堪。

这里的村民基本上 只种土豆这种作物,再没有其他的可以填肚子或卖钱的作物。山上很冷,村民们把树砍了晒成干柴来做饭和取暖,有的时候他们把干柴背到山下去卖。据林茨在《福 音谷》里描述的,他们辛辛苦苦走三个小时山路背一背篓干柴下去卖,可以得到五元钱。William说,因为他们砍树太多的缘故,现在山上泥石流经常发作。 为了保护森林,政府在这里推广使用沼气池,但保守的居民们并不愿意尝试,而最先安装了沼气池的几家人因为操作不当而没有效果,这更阻碍了沼气的推广。山上 倒有很多很粗的核桃树,估计有100年的历史了,结满了累累的核桃。但这些核桃仍旧不能给村民们带来收入,因为它们无法运出山去。村里的小学修校舍的时候 从山下买来泥沙,山下的价格是30元一方,人背马驼地运到山上就陡增到300元一方,这就可以想像为什么核桃不能被运出去了。于是对于这些大城市里售价昂 贵的野生核桃,他们的处理却是喂猪。

村民们把面粉叫做“白面”,可能这暗示着它的珍贵吧,因为山上不产麦子,面粉都是买来的。同样的,米 也是买来的。我猜想这里的人家平时是很少吃面粉和米的。有一天我走过一户人家时他们招呼我进去坐,拿出蒸屉里的白面馍馍请我吃。我这个南方人平素最不喜欢 吃馒头,但这些馒头也许却是他们能拿得出来的最贵重最好吃的东西了。

我在山上住了两天,都在教堂里吃的饭,倒是吃了不少米饭。米饭里有很 多黑色的小米虫,我小时候吃的米饭里倒是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我并不陌生。这样的小米虫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米放得太久了的原因。他们的下饭菜是炒过的土豆 粒,没有蔬菜,没有肉。没有肉是因为他们买不起肉,没有菜则是因为他们没有吃菜的习惯。我不喜欢吃土豆,平时坚决不吃,这时只好匆匆刨了两碗饭了事。村子 在山上,风景很好,但有人住的地方苍蝇却很多。人不动的时候苍蝇可能会飞到身上来,吃饭的时候苍蝇就在桌上飞来飞去,要不停地挥手去赶。有一次我吃饭的时 候我看到汤碗里有两只苍蝇,我盛汤时不小心舀了一只到我碗里。我用筷子把苍蝇夹出来,看着桌上吃得很香的其他人,又若无其事地把剩下的汤喝了下去。

村民的住房

村民们的房子一般都是用木片搭起来的,最近国家给了补助后才出现了一些泥瓦房。那些木片搭起来的房子不保暖,冬天肯定很冷;屋顶是木片,下雨的时候肯定漏得 也很厉害。William说这样的木片房子每隔十年左右就得重新修一次,因为木片会朽坏。村里的学校和教堂都是一位香港人捐献修起来的,普普通通的房舍居 然花了七十多万,因为建房用的砖瓦从山下运上来会非常贵。

我在教堂的时候他们正好在举行一个集会,其他各个乡的年轻人都来腊八山村的教堂 参加,晚上就睡在这里,他们大部分在教堂的阁楼上打地铺。山上的晚上非常冷,我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得还觉得冷;而阁楼四面没有墙壁完全透风,不知村民们是 否会感到不妥。有些外村的青年女子就在我房间外的过道打地铺,深夜我经过的时候她们已经在地上的棉被里睡着了。汉地女子永远比不上她们纯全善良,而深夜行 过的我那时的心情,已无法在这喧嚣的都市忆起并用语言表出了。难道这就是林茨在《福音谷》里所引用的印证?“她敢单独外出,夜间敢去给羊开门而不怕邪恶, 因为她自己便心无邪念;但她实际上并不孤独,因为她不论走到哪里,总是伴随着古老的歌曲与诚实的思想,以及祈祷。”
清晨,在教堂阁楼打地铺的年轻人下楼来

William 还要在腊八山小学待半年,他在对当地进行一个调查,调查报告会交给香格里拉志愿者组织,如果被管理者认可则会对此地进行资金援助。William说他在腊 八山村结束调查后会去德钦找一所小学继续调查。他跟着村民向导四处翻山越岭地调查,在高原上爬山却从不主动叫停休息,长期下来走得不比村民慢,向导们都很 佩服他。他说他对这个乡的情况摸得比这里的乡长还熟。高原的太阳晒黑了他的皮肤,披着长发,他看上去也许有一些蛮族气息。他去城里买东西人家都不相信他是 外地人。这篇迟迟出来的额外的报道,也许算是我交给William的一个作业,也算是我明日离京赴兰州的序幕了。

老子说,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为婴儿。我开始疑惑在这样贫穷但感恩的生活里的他们是否需要被外界强力唤起。明年我和朋友相约去维西进行志愿教育的时候,又应该做些什么呢?

(文中所附照片均为作者摄,点击察看原图)

2007年10月28日星期日

不用术语的精确叙述是否总是可以做到?

作者: 文远
作者按: 小文所述,皆想当然

1.小引
水平高的人能把复杂深奥的道理讲得通俗易懂,功力不足的人则常常故弄玄虚,连简单的内容也描述得晦涩耸人。学究式的文章看多了,对于领域外的人,总觉得学术不能亲近;对于领域内不同学科的人,也感到学术难以交流。斯诺在《两种文化》中已经指出:“在我们的社会里,已失去了普通文化的伪装。那些受过我们所知的最强化教育的人已不再能就他们主要关心的知识问题相互交流。这对于我们的创造性、知识,和最重要的正常生活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1]我个人认为,导致这条难以跨越的鸿沟,很大程度上,不必要的术语泛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天在和金月学姐谈及时,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当时想法粗糙,现在作一个细致整理。作为门外汉,自然不可能以语言学的方法深入研究,本文意旨,仅仅是将这个问题重新表述(严格化),使问题本身更加明确。

2.预备解释(为讨论方便作的规定)
(一)术语(terms)
术语往往由本民族的一般词汇(包括一些词素)构成。除了普遍的特征:专业性、科学性、单义性、系统性外,本文给出这样的规定:成为某领域中的术语后,必须与原词的意义部分地或完全地失去了联系,即对于仅仅通晓一般词汇的意义的人,构成了某种程度的理解障碍。
(二)非术语
一般词汇中使用于任何领域总是不失去其原意的子集。非术语的补集是:可用作不同领域中的术语的一般词汇的全体。
(三)定义(definition)的任务
亚里士多德在 《论辩篇》中论述了什么是定义和应该怎样下定义的问题,他把定义规定为“表明事物的本质的短句”。[2]
这里我们把定义看作一个对应过程或对应关系(不是短句),并补充一点,即定义的另一个任务是,对于一个由术语描述的概念,定义它将使之更加清楚和易于理解

3.问题改写
等价的问题可以是:
a. 术语仅仅是非术语的标记吗?(给出其标记的内容,即可不用术语做到精确叙述)
b. 术语的定义对非术语的集合是封闭的吗?(问题展开中详述)

4.问题展开
最坏的情况是:
考虑可定义概念界中,全体术语构成集合T,定义构成一般词汇到术语的全体映射。
若能找到这样的一个元素t1∈T,对于任一定义,t1总是元素t2∈T的像,而t2对于任一定义,总是t1的像,则立即有结论:不用术语的精确叙述不能总是做到。因为有两个术语相互关联,其叙述不可为非术语代替。对于坏的情况,都可归结为:多个术语相互关联。
下面,我们考虑好的情况:
全体非术语构成集合U,若从U中元素出发的有限次映射(定义),其像能成为任一t∈T,这时,我们认为,术语的定义对非术语的集合是封闭的。则立即有结论:不用术语的精确叙述总是可以做到,不论在实际操作中,多么困难。

5.解决思路
关键突破口显然在于映射。我们的定义方式,能够有多大的自由度和弹性?
这应该是一个语言学的问题,从技术上的研究可以列举定义的方式,但终不能穷举,故问题的证明是很困难的。附录中参考有关资料,给出一些定义技术的列举,需要申明的是,这仅仅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参考,问题的根本解决,应该有赖于,更原始和基本的定义(作为一种关系)分析研究,以得到更普遍的结论。

附录
定义的不同方式和技术:
a. 词法定义描述一个词或者一个表达的意义,一般一个词法定义提供一个与原词相当的表达。
b. 情境定义也称上下文定义。有些词无法清晰地定义,但可以通过为所有这个词出现的句子提供一个解释来为这个词做一个定义。也就是说通过使用一个不出现这个词的句子来解释这个词在这个句子里的意义。
c. 内涵定义是将一个物件与其它物件之间不同的所有特征列举出来。比如“所有小于20的质数的集合”是一个特定的集合的内涵定义。
d. 外延定义是描述一个概念或者词的外延,即所有这个概念或者词所包含的事务。
e. 列举定义是一个特别的外延定义,它列出一个概念或者词所描写的所有的物件。列举定义只适用于有限集合,而且只有在这个集合比较小的情况下才有意义。
f. 实物定义又称直观释义或实指定义。实物定义是指指定一个词所代表的物件来表达这个词的意思,或者指定数个代表性的物件来表达这个词的意思。
g. 一个量的操作定义是这个量的测量过程。
h. 理论定义是使用一个学科的理论对一个词作一个定义,比如“米是光在真空中在1/299,792,458秒所传播的距离”。这个定义是基于狭义相对论的理论做出的定义。
i. 本义狭义定义(definition by genus and difference)首先列出一个狭义词的广义词,然后说明这个狭义词与这个广义词中不属于这个狭义词的物件之间的区别。
j. 递归定义又称归纳定义,它是使用有意义的方式用一个词来定义这个词本身。一般来说这样的定义包括两个步骤:首先一个或数个特定的物件属于被定义项的集合X;其次所有与X中的元素有一定关系的物件,而且只有与X中的元素有这个关系的物件也属于X。比如以下为自然数的递归定义:首先1是一个自然数,其次比自然数大1的数也是自然数,所有其它数都不是自然数。在做递归定义时要小心避免循环定义。
k. 循环定义是假设别人已经对被定义项有一定的了解。比如“蛋是鸡生的卵,鸡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循环定义。假如别人即不知道鸡是什么,又不知道蛋是什么的话这个定义毫无用处。
l. 规定性定义又称规创定义或约定定义,是指将一个定义或者讨论的内容规定在一个范围内。比如有人想要解释啤酒是怎样酿的但不知道清酒是不是啤酒的一种。他可以开篇说:“我所说的啤酒仅包括用小麦酿的啤酒。”
m. 厘定性定义是对词法定义添加附加的条件来延伸词法定义中的定义,更加缩小定义的规范。
n. 劝导性定义又名说服性定义,是指将一个词定义为一个特别观点的理由,但却保持了词法定义的形式。
[1] Charles Percy Snow 《再看两种文化》(1963)演讲节录,见上海科技出版社《两种文化》
[2]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和威拉德·冯·奥曼·蒯因认为,出于不同的理由,大多数概念、词汇和词组无法精确地被定义。为方便起见,在本文中,我们只讨论可被定义的概念术语界,并以亚里士多德的标准作为定义的目标之一。


评论

作者:子忧

张怡微小姐的博客中曾经写到一出场景,她怀揣着《长恨歌》厚厚的笔记,从王安忆女士身边走过。或许读哲学的人就没有这种幸运了吧,我辈无论有多少问题,也不可能到康德先生的办公室敲门了。不过上周我有幸作弊了一下,于是便试着狗尾续貂起来:

文远兄此文以严格地逻辑提出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即交流的障碍是否来自不必要的术语,即人听不懂的话?

交流的障碍似乎来自近代的学科细分。但是学科的壁垒被学者心中的壁垒加高了无数倍。对于任何一个思想者来说,不被人读懂固然是孤独的,被人读懂又是危险的。理论家以故弄玄虚为能事,深怕别人看懂了,鄙视自己。因此Condillac认为术语泛滥来自于学者的堕落。Paul Valery客气些,他说,哲学呀是一种艺术,是一种把难以捉摸的词组合到一起的艺术。

于是,就有了文远兄的第二个问题,“哲学(文远兄,所指甚广,我的文字里,一律用哲学代替)是否可以用人听得懂的话来讨论?”

这个问题的起源似乎可以推到古埃及与古印度的智者那里。无论是圣书体,还是梵文,貌似对于读者都不是很亲切,因此,按文远兄的定义,最早的思辨语言本身就是一种术语。从社会学的意义上讲,这时的语言似乎具有社会闭合的作用,但从思想史来说,那时思辨语言本身就是具有神性的,是高于平常大众的理解力的,是掌握在知识贵族或神的选民手里的。在古希腊世界民众与民主崛起之后,赫拉克利特代表了这种上古精神。


在他看来,民众是鼠目寸光而不值得信任的,他们的语言被游吟诗人所污染,也注定他们的理解力,不能超出荷马、赫西俄德的诗篇,而他们的政体,民主,正是这种堕落的知力与堕落的语言的结晶。因此立法必须代替民主。“立法是控制在能够深谋远虑的贵族手里,能够克服群众当下的欲望和激情”。法典是用大众不易于理解的句子写成的,而最终化作命令为群众所知。大众无需也无法理解法典,他们只能遵守命令。这种政治精神融入到哲学写作之中,就有了赫拉克利特吊诡而令人费解的隐喻:“您有办法将阴天变成晴天么?”赫拉克利特的这句“术语”,转化为非术语就是,“我得了水肿,您能帮我看看么?”牛粪最终淹死了哲人,也淹死了上古哲学的贵族语言。

在雅典的理性主义以及其斯多葛门徒的发扬下,语言和思维的一致性得到发扬。斯多葛强调可言说是事物无形的属性之一,与其在空间中占据位置一样根本。因为,普遍可以言说与普遍可以被理解的背后是普遍理性的法则。斯多葛哲人与诗人卢克莱修就认为哲学最终可以也必须让每一个人理解,而媒介则是诗。他写道:医生哄小孩吃药时,就在杯口涂上蜜汁,所以现在我也希望用歌声来把我的哲学阐述,用女神柔美的语调,正好像是把它涂上诗的蜜汁。这段谱系还可以继续考证下去,尤其当启蒙的强光眩晕了原本光明的中世纪。只是限于篇幅,我把它放在另一篇文章里。这里只说,当代谁继承了这个比喻和这种技术呢?齐泽克先生,以及他在南京的中文翻译,吴冠军先生,他们为哲学包上了可读外衣,当读者很“爽”地读着色情的时候,也就把存在性焦虑一并吞下了。

于是,文远的第二个问题最终导向一个根本问题,哲学是否应该用人听得懂的语言来表达?即,“人听得懂的语言妨碍哲学表达”vs“人听得懂的语言帮助哲学表达”的辩题。

尽管,在语言犬儒看来,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术语与非术语只是用相似的模式模铸思维而已。可是事实上,语言决定论却在倒塌。

日常语言的弊端在于其超越性的匮乏,这就是说,读者以为自己明白了,也就不再做进一步反思和思考了。婴儿感到存在的重重压力的时候,他哭了,他的母亲惊恐万状,忧虑万般,把所有可能的原因都在脑中过一遍,并不断向不可能的原因挺进。可是当孩子会开口说,“我饿了!”的时候,他的妈妈不再揣测了,她知道该给他些吃的了,吃饱了就好了。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存在的孤独总是和物质性相联系的,存在的孤独外化在欲望中,妄图在欲望中融化自己。可是在母子关系中,日常语言的第一次出现就扼杀了一种超越性理解的可能,即对于孩子存在性孤独的理解。一切在日常语言中回到了日常轨道,日常琐事的轨道。日常语言是自为存在超越性的杀手。

于是哲学需要把超越性还原给语言,同时把不可理解性还原给语言,于是就有了术语。释家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强调“筏”,不断强调“不住”,“强调一切有相皆是虚妄”,强调“见相非相方见如来”。汉译佛经可谓深得其要,术语“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就是为了防止信者执着于语言之相,所以索性来一个不可理解的术语,彻底杜绝信徒简单化地接受与通俗化日常化的理解。海德格尔亦以此为己任,把他核心的概念安置在日常语言的非日常使用中。

思维为语言赋予超越性的过程,也是思维拒绝语言故有模式的过程,即思维对于语言的反抗。诚然思维不能脱离语言,也不可能去除语言的影响,但是思维可以证明其虽然不先于语言,却也不后于语言,而只是高于语言而已。

一块泥巴越是往墙角撞,就越是为墙角所模铸;思维越是撞向语言的墙角或边界,也就越多地留下了语言的烙印。可是思维就是在语言的遍体鳞伤中思其所未思,存在于是才有可能是其所不是,而语言就言说了其所不能言。因此,思维的第一性恰恰体现在被语言的模铸中。就像泥巴最终把自己撞成了墙角的行状,可是我们并不说墙角第一性,撞击才是生生不息的主宰。


回到文远兄的问题,我们与其问:不用术语的精确叙述是否可以做到?不如问,以意诚心正地使用术语是否可以做到?


参考文献:

孙珷(文远):《不用术语的精确叙述是否总是可以做到?》旧浪潮2007年10月28日由总编Cho发表。
与金月msn聊天纪要
与孙珷(文远)msn聊天纪要
与吴冠军先生季风谈话
张怡微小姐博客
张怡微小姐录徐英瑾先生哲学讲录:古希腊哲学之赫拉克利特
Lefranc, Jean. La métaphysique. Armand Colin. Paris, 1998.
Lévinas. Emmanuel. Le temps et l’autre. PUF. Paris, 1983.

2007年10月24日星期三

你不会唱国歌吗?

作者:Jean

Claudia是我的意大利同学,她研究中国与印度,我研究中国移民与海外华人,都是要日日看新闻的课题,于是便常在新闻里看出些趣味盎然的差异。她从细处了解中国,我也借机重新审视那些原本湮没在日出日落中的平凡琐事。

今年七月,比利时的新首相闹了大笑话,记者问他比利时国庆的由来,他的答案差之千里;问他比利时国歌歌词,他张口给来了段《马赛曲》。于是,所有比利时媒体都跳了,法国人则兴高采烈地把这条新闻广为传颂。

那天在研究室,跟Claudia聊到这条新闻。她也觉得有点离谱,不过并没有太吃惊,因为她自己也记不住完整的意大利国歌歌词,很多意大利人都记不住,有啥奇怪的?我笑,对她说,这在中国人看来当然很奇怪啊,我们中学小学十二年,每个礼拜一早上都要全体出席升旗仪式齐唱国歌。现在你就算是半夜突然把我从床上拎起来,随便哪句,给起个头我就能给接着唱下去。

这下子,Claudia终于露出了我期待中的惊诧表情:“什么?每周都要集体升旗唱国歌?”我笑嘻嘻地望着她:“难以想象吧?”——用这种我所熟知的小事让Claudia感到惊讶,是我和她聊天的最大乐趣。她摇头,并且告诉我几年前意大利曾经有过一次关于国歌的争论,焦点是需不需要为国家足球队的队员开设国歌培训课程,因为很多人不能忍受国家队总是夺冠而颁奖的时候队员总是没法跟着音乐完整唱出国歌。不仅在意大利,欧洲的许多其他国家也是这样。

这回轮到我好奇了:不会唱国歌的国民,在欧洲那个“民族国家”(Nation-state)的发源地,如今是怎样对待他们的民族主义(Nationalism)呢?Claudia说:“还是有啊,有的地方还挺强烈的,譬如法国.但是……但是他们表达民族主义的方式和中国人不同,嗯,怎么说呢?他们会为法国文化感到很自豪,认为法语最伟大,可是他们不会要求每个人都去唱国歌或者升国旗甚么的……不会为了这些‘国家的象征物’而疯狂吧.在其它国家就更没所谓了。比如说比利时,如果那个家伙不是个政治人物,或者不是准首相,那么他唱错国歌一点也不希罕——因为谁都会唱错啊!”

文化认同(Cultural Identity)和国家认同(State Identity),这两样东西,我们有没有想过它们的区别呢?

2007年10月15日星期一

旧浪潮论坛之:关注缅甸(四)

Chaney:

缅甸的存在和朝鲜一样,都是冷战时期留下的特定产物。不能说是中国一手造成的,但是和中国有莫大的关系。

我觉得中国政府是这样考虑的。目前中国主要的精力都在抓经济建设上,可能需要打的仗有一场,那就是台湾问题;除此之外,中国不希望有其他地方牵制自己的有限兵力。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才希望缅甸、朝鲜这样可以拉拢的极权政府的存在。

二 十一世纪就是中国和美国的较量,这点可以从美国和中国在满世界找油就可以看出些端倪来。其实相对美国,中国漫长的陆地国境本就是个潜在的威胁,这正是中国 需要扶植亲中国的政党来控制某些国家(尤其是周边)的原因。这种肮脏的手法,美国用过,前苏联用过,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我反对这种处理方式,毕竟那是冷战的思维,所以觉得真正该反对的还是中国政府的支持。至于缅甸军政府,只是中国的傀儡而已,不足为dao。


YoL


推荐2个录像

A. 《缅甸最新形势与东南亚民主进程

B. 《缅甸形势对中国未来有何启示


殷守甫:

“亚洲除了中国(政府)以外,所有国家都支持缅甸人民。”
——梵蒂冈官网,可是很遗憾,这次不是造谣了。

缅甸的背后是中国。
——一个签名的美国少年在bbs上留言,可是很遗憾,我是一个中国X年。

当以西方为首的不少国家借政局频频向缅甸施压之时,鲜有人注意到,缅甸政府正与邻国全力打击边境地区的各种犯罪,其中包括在中缅边境的赌场。
——今日(10月10日)新浪,我说什么呢

军 阀混战的时候,龙云、卢汉有事都是退到缅甸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国境线以外却不是势力范围以外。这样的事情在西方,似乎《威斯特伐利亚条约》之后就不常 见了。可是在亚洲的这一端,现代民族国家的边界还没有来得及崛起。第二次世界大战,蒋介石同志突然获得了一个职务,中缅印战区总司令。民国报界对此很是看 重,因为在这片西方殖民者的势力范围上,中国领导人再次承担起了区域领袖的责任。蒋介石说:“让中国军队来独立防守缅甸”。知识界又以为民族霸气。于是一 支支英雄的部队出征了。(其中一位随军记者叫黄仁宇,途中写下处女作;其中一位汽车兵叫殷海光,战争结束也没学会开车。)当然后来,中国易帜了。

汤因比戏谑:重要的年代都是连在一起的。58年国民党最后一次大规模支援盘踞缅甸的云南光复军;同年奈温将军崛起,出任看守政府;60年,中缅边境勘界警卫作战展开,人民解放军入缅。61年结束,收兵。62年3月奈温政变,三个月后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在不远处打响。

伯 里克利不是为了推销自己的整体才把舰队派到Corfu,雅典人已经望见西西里了。国共各自派兵是否也有着伯里克利的计划,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我听人说过一 段“野史”:蒋介石担任中缅印战区司令时就知道了奈温,知道他反共,于是想拉拢他建立反共基地。须知此时国民政府昂山(昂山素季的父亲)已经通过联合国和 美国对台施加压力,要求其撤兵缅北。奈温确实与国民党过从甚密,只是个中细节不得而知。但这个反共分子却是马基雅维里的好学生,最后导向中共,邀解放军入 境,勘界剿匪。奈温是高明的,他在中缅边境问题上拿到了现实的好处,并且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国。实地,外势通吃,已经是秀策的境界了。

中共这 样选择,有其无奈。但是这却是一个无奈的宏大计划,一言蔽之:夹击印度。中国的智囊们绝不是像我一样意淫,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50年代末,西南边境的 危机也是酝酿已久。1958年,中共在西藏废除农奴制,西藏起事(台湾的说法是,中共在西藏搞“大跃进”),达赖流亡,次年放弃“十七条协议”,开始漫长 的西藏独立斗争,而第一方案,就是正常人类理智都会想到的,借兵印度。当年申包胥这样想于是成功了。到了60年代初,实是多事之秋。外与苏联交恶,内有三 年饥馑。尼赫鲁蠢蠢欲动了。中共要稳定西南,就要联合巴基斯坦,尼泊尔,控制缅北,稳定西藏,如此才能力拒印度。上兵伐谋,其次伐交。那时,中共是没有力 量把大量战略物资运往西南的,只有在当地寻找力量。大唐的策略,苏定方的杰作。于是中共决定选择与这个奈温合作。

62年,反共者奈温开始了缅甸特 色的社会主义,高明的政治家总是见风使舵(据个人考证,这个当地特色最早是法共搞出来的)。如果奈温更加高明,也许我们会像记住穆沙拉夫一样记住他。(经 验统计表明,支持军政府往往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美国支持萨达姆就是一例。中国幸运地遇上了巴基斯坦,已经是奇迹了,于是有了现在奇迹般的中巴合作。事 实上这个国家的民主运动同样声势浩大。只是少了些鲜血,少了些西方记者,而我们也就稍稍淡漠些罢了。)但是88年他失策了。虽然他推出了一个继承者丹瑞。 他们应该知道,要控制政局就不能开选举,既然开选举就必须拿下,既然选举失败,即便改政体、去总理也不应相信暴力。不是因为暴力不善,而是因为暴力给西方 世界以借口。这是政治。我是站在他们的幕僚的角度这样说的。

现在我要回到中国智囊了,因为从前沈丁力先生说,这是中国人的责任。穆沙拉夫刚刚赢 了。似乎中国的这个盟友还能在危机中继续坚挺。只是缅甸岌岌可危了。中国需要缅甸。对于可能的南藏冲突来说,缅北是一个重要屏障和基地。对于未来石油战略 来说,缅甸提供了中国海军进入印度洋的可能性。须知,印度的舰队就在安德曼群岛,而缅甸南部领土的延伸环绕着这个岛。中国的舰队总有一天是要进入印度洋 的,因为中国的石油生命线依赖印度洋。于是必须力挺缅甸政局稳定,所谓稳定就是在西藏问题上对达赖的回复:“现状无需改变。”也许这个军政府坚持不了多 久,但是,哪怕坚持到丹瑞政治生命自然结束(再过10年),也就为发展赢得了时间。

可是我也知道,我们今天是作为一个人带着一颗良心来关注缅甸 的,而不是作为一个谋士带着计略来寻找买家的。我们作为一个人能做什么。公共知识分子首先不是收音机知识分子,时刻摘抄正在进行的不公正,也不是作秀知识 分子,对每一不正义表现愤慨。在这一意义上,我是一个康德主义者:让我的思考我的哲学能替所有人恢复其为人的共有的权利。在具体的态度上,我不得不承认, 我充满犹疑。他国内政在以下情况下应当可以干涉:即大规模人道主义危机出现的时候。这是沈丁力先生的原话,他还说,有一点,只要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们中国 也应该去干涉。只是,好一个“大规模”的限定。似乎生命在数量面前又黯然失色了。

(我的身体在颤抖,我写不下去了,我需要调整和喘息。有机会再续。)


一格

《煲呔為“民主與文革”論解畫》
http://hk.news.yahoo.com/071012/60/2hhw6.html

guys, please check out this site. Can't believe Donald Tsang said so, but it may also be brought to your salon discussion!


YoL

回应格格《香港特首就文革和民主的言论道歉》
http://www1.chinesenewsnet.com/gb/MainNews/SinoNews/Hongkong/2007_10_13_14_42_0_957.html

2007年10月13日星期六

永远保持警觉

作者:某子

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件事已经想清楚了,知道如何去做,也知道一定要去做,然后就会停一会,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准备没有做,还没有到去做这件事的时候,甚至从情感上反对做这件事的必要性。一般来说我们随后便会等待,一直拖到不得不做的时候。有时这无伤大雅,只是浪费点时间而已,但是在灾难面前,这就是致命的。因为避免灾难的机会只在一瞬间,而且越早越好。这个道理再明显不过了。卡车突然出现并撞过来的时候,你的选择只有迅速反应或者被撞死。许多疾病症状一旦明显到不细心都能注意到的时候,你已经完蛋了。
这里的要点就在于证据足够在理智上说服自己的时候,就要开始行动,当一切迹象都指向某个会发生的灾难的时候,就要开始设法躲避。虽然社会对于“正常”的要求是使人不愿进行紧急的避险行为的一个动机,但是如果要等到证据变得明显,人人都能看到,对此作出反应不会被认为是怪人的时候,危险已经发生了。

有时候我们的借口是思考不够周密,还需要时间考虑。但在这样想的时候我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之前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还有多少时间可供考虑?如果有,那么很好,如果没有,那么就要估计自己有多少把握,和采取措施的收益和风险,而不是由于“没想好”这一感觉而白白等待。并不一定要设想周全了才能去做,更何况有时做任何事情都比什么都不做好。在考试的时候,常常第一个想到的答案才是正确的,后来越改越错,后来的反复考虑通常都没有用。

最后是惰性,即使没有社会压力,我们也会倾向于像平日那样生活。早上起来吃饭然后去自修,至少给人以一切都好的感觉。并且,这样生活是安全的,稳定的。就算有什么问题,待着不动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假设我早上起来发现外面刮台风下大雨,我就躲在寝室里不动。但是如果是只有行动才是安全的,而坐着不动就会死呢?在地震中有几个人会在第一下震的时候就跑?大多数人在感觉到振动之后总要停一会儿,在缓过神来之后再跑。更有几个人是看到某些震前预兆的时候就跑呢?遗憾的是,正是这少数人才更容易活下来。维持正常的倾向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懒。和日常惯性不同的行为需要不断地做出新的计划和判断,有时这就构成不愿意想和做脱离日常的事情。

对全社会范围的灾难,人们的反应常常更加不足。这多半是因为个人遇到的紧急情况很触动感性的认识,而社会是在噗的一声中毁灭的,预见危险完全取决于分析思考。二战德国对犹太人的迫害一开始不过是隔离居住和戴标记而已,但是如果没有预见到集中营的话,那么放弃产业,主动选择流亡国外那么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但是如果坐等周围一片混乱,人们开始大量逃亡,环境直接把感性认识强加给你,什么都来不及了,因为此时已经限制出境了。

好吧,这一堆废话的中心思想是说,时时刻刻都保持清醒,不被感觉所左右尽管很好,但是不可能。虽然,在预见到紧急事件的时候,要特别相信自己的思考,不要被感觉拖慢了行动的步伐。毕竟,灾难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遥远。以最大灾难为例,人类在这一代上灭绝的概率,根据平庸原理,是四十分之一

2007年10月9日星期二

旧浪潮论坛之:关注缅甸(一)

Yol:

我们能做什么

Dear wavers,
已经好多天了。缅甸已然成为一方让全世界都揪心的地方。
每天都在不同的朋友们的博客上看到对那个国度的关注。只是到今天,终于从旧浪潮这一整个礼拜的批判或者说调整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在胡坤那里(也是第一个这样做的waver)看到声援entry的时候,看到格格留言说她和周书正讨论过这件事的时候,才感觉到特别的难过。 "关注现实"的旧浪潮,是不是过于忙于内部批判,而忘了抬头看世界。
旧浪潮强调政治中立,但这已然不仅仅是一个政治问题。正如同我作为一个基督徒,依然为那些僧侣祷告。
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但是似乎我们不应保持沉默,抑或冷漠


Gill:

thx for the reminder. well...I guess one thing we are in an excellent position to appreciate is, as EU put it, this: "China is the puppet-master of Burma. The Olympics is the only real lever we have to make China act." But bear in mind that EU's interests in Burma are no comparison to those of China.
The source of the statement: http://news.bbc.co.uk/1/hi/world/asia-pacific/7018285.stm. (Additional comment: Though a piece of journalism it is, i think it nevertheless says a little truth -- about realpolitik, sth much more real than many other politics. And, if i may add, the Good would never profit very much from fighting a plain Evil because it is by nature inclined to fancy that every Evil is as plain as the present one that it recognises so mindlessly and dismisses so effortlessly.)

周书:

可以做的事情还是有的。
http://www.uscampaignforburma.org/index.html
这个网站上的what you can dostudent & community action提供了很多灵感。
即便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至少我们可以通过这些事情教育一下自己。
可以以"旧浪潮"的名义群发邮件,鼓励大家到上面那个网站和http://www.actionburma.com签字。

Cho:

Dear All,

I used to favor the Kantian view that, putting aside the intertwined interests embedded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s, benevolent intervention might seem too demanding a rule for states to comply with. Besides, there is also this notion of state sovereignty, which turns out to be too popular an excuse for political expediency.

However, the incident of Saffron Revolution is really compelling me to abandon this position. Perhaps the analogy cannot be recklessly drawn from personal autonomy to state sovereignty. One may reasonably retain a libertarian view on individual freedom, whereas in the case of state, which is more a community for its people than an entity in itself, a more paternalistic approach is needed. After all, human right is more justifiable to trump other weighty political considerations. In the realm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if we only admit states as actors, we may run the risk of creating an illusion of justice while turning a blind eye to the conspiracy of some states against their citizens.

But once the precedent has been established, it is also troublesome to notice that, since state sovereignty may be all-or-nothing, the concern for human right is vulnerable to contamination. Not to our surprise, it is already a sadly common phenomenon. Nevertheless, I suppose a paternalistic overreaction always does less harm than an indifferent connivance.

Yol:

十分感谢周书的分享
我自己会尽快整理并发在自己的各个博客/校内/facebook
建议下次内部沙龙以此为主题

Gill:

looks like I have to make my point a bit more explicit --

1. Wherever ones signs his name, as a protest against the Burmese Government, this is, as a matter of fact, useless. And useless he who signs his name knows it to be. A tyrant as good as any, the Burmese Govt won't care a damn; but it will probably thank you for the reminder of how important it is to wash the blood away asap.

2. There is however one thing that we, Chinese, can do, and that is not entirely hopeless: Protest against the Chinese Government. China's interference, if it does interfere, may or may not make a great difference; but surely it is one of the most persuasive intermediater the world is counting upon and, until now, vainly. And indeed, Burma is neither the first nor the last call for China's action: there is the on-going Darfur conflict, in which China is believed to be trading human rights for oil. Not to mention the incidents that are classified as our "internal affairs," only the number of which will make an average Burma campaigner bored.

3. I have no objection to joining a US campaign or whatsoever. But given 1 and 2 above, I would feel most uneasy if I were to channel my protest against the crime to a loudspeaker faraway, abroad, while My Govt at home is aiding the criminal by inaction. Ture, that if we stand up we may make a difference, if only to ourselves. But how we stand up makes a difference also. Standing up against Rangoon, you achieve absolutely nothing. Against Beijing, however, you are still highly likely to lose, but the chance of winning is not zero: Beijing, experienced, and having survived in peace, is more reasonable than its terrified Burmese counterpart; besides, it's a critical time for Beijing to give a positive impression to the world, having regard to the coming Party's Congress and the Olympic games. No matter what the chance, I suggest to you that a consistent campaigner should be against both.

Yet there is also this difference: Standing up against the Burmese Govt we are absolutely safe; while against the Chinese Govt, it seems we'd have to run a certain risk. And this risk I prefer to avoid. Having realised that, I almost cannot, in accusing the principal evil, get rid of the feeling that the decision of letting the accessory walk free is an decision unwittingly, unfortunately, and even ignobly, calculated.

浪潮论坛之:关注缅甸(二)

旧浪潮论坛之:关注缅甸(二)

周书:

Ok, i don't see why we always have to complicate what is simple. There are situations where actions might turn out useless, yet the very belief that they are RIGHT should make us feel obliged to do something.

Clarifications:
1. the reason why i put down the us campaign website here is simply because i haven't found any other campaign sites online except a British one
2. the overseas campaigns at the present stage are indeed against the Chinese Government. Other than joining the international protest, i don't know how we can pressure our gov. through domestic politics

To be honest, already angry with my own powerlessness, seeing people talk and talk without coming down to the practical only made me angrier. And do we really have to use English among us? Especially with such long paragraphs, is it just me or this at least to some degree looks alienating and condescending?

Gill and Cho, I have to apologize for my fury. You know I mean no harm. I'm sorry if my words seem too strong. I just feel obliged to speak out my true feelings. And for others, I won't write to you in English again I promise.

Gill:

be calm, Miss Zhou
And may you grant me the opportunity to repeat myself: Nowhere did I suggest that one shouldn't do anything (especially when the "RIGHT" KIND of things to do becomes so obvious); nor that one should not "feel obliged" to do so -- let alone by reason of uselessness! I said this, that I myself feel uneasy, and just this, without implying anyone else does, or should, feel the same way.

To make myself understood I perhaps have to draw a distinction, which I hope you will see in the following (though, in order to make it sharp, the difference is inevitably exaggerated a bit): All that I'm unhappy about the campaigns of the "humanitarian" kind is that they do more good to the campaigners than to their objects; that apart from providing the strong conscience (by which I mean the conscience that is
simply offended rather than feeling obliged to be so) with a means to cry out its anger, they also lend to a weak conscience (which feels it should, and hence pretends to be more concerned than it really is) the comfort that "After all I have done something," which it is not, in my opinion, entitled to.

So, if I'm complicating what you believe to be simple, this is because a weak conscience is usually more complicated than a strong one. And also because human suffering is such a mirror that if an underground man peers into it he will see not the splendor of humanitarianism but the shabbiness of a human being, of he himself. The strong conscience I have always admired (and I guess you've probably got one); but as for the weak ones like mine, I'm prepared to deprive them of all their comfort.

Then why writing in English? Well, why not -- for its subordinate clauses that can be as convoluted as one's feelings, for the extra effort one has to make in composing even a single sentence by which process one sharpens one's thoughts, for the smaller risk one runs of sacrificing logic knowingly or unknowingly to aesthetic concerns, for all these that are conducive to my present purpose? To the charge of condescension I plead not guilty.

Lastly, I wonder why you addressed your apology to "Gill and Cho"; obviously Cho is on your side. I like strong words, btw.

Sapientia:

Sorry for being absent from the discussion for couples of weeks. Well, I do think Burma demonstration is caused by non-political factors but turns out to be politics-oriented. For the countries like Burma where politics, if we understand it as participation of public affairs, is purposely to be separated from the public, discontent for non-political stuff might be good channel for the public, or the monasteries in Burma to demand beyond what they can expect from the ruling leadership.

the outbreak of mass demonstration in Burma has caused 200 casualties and it seems more strict order to strike down the protest is en route. Yol said Burma's event has gone beyond a political matter and could be transformed to a talk of what we must hold for truth. This seems to me so far still uncertain, and therefore I suggest we continue to keep an eye on the development of Burma's demonstration. Our talk over the issue could be the best way to show our concern.

旧浪潮论坛之:关注缅甸(三)

旧浪潮论坛之:关注缅甸(三)


Sapientia:

[To Cho:]
Your comment inspires me of the talk between moral relativism and objectivism. if we hold a libertarian position and claim for state non-interference with private area, surely we assume there is a place that we call private area where state influence must be mitigated to the least level, and this private area might include fundamental freedoms of citizens that are or are not prescribed in the state constitution.

Moral relativism would say: wait a minute, you are too quick to assume this private area is a matter of fact in every society, though I will pay respect to the society where this private area is very much under respect by the state's sovereignty. Moral relativism reject any truth-value statements of moral judgment, for them it is not meaningful to talk about whether abortion is right or wrong objectively. they tends to believe moral judgment is very much regional or agent determined. An possible objection to moral relativism would be moral skepticism, which criticize there is no talk of moral truth in relativist position. Potentially, moral relativism would be challenged for indifference or incapacity to reprimand holocaust or great artificial famine. I used to prove that neither tolerance nor interference is justifiable according to the moral relativism.

So, a moral relativist might be rather withdrawn from emotive condemnation of mass crackdown of demonstration in Burma: I understand Burma's people demand for democracy and respect the choice made by the protesters.

How about moral objectivism? Might be better in case of Burma demonstration. They might argue some moral statement such as "human right is intuitively needed by a rational citizen" or "crackdown is by no means justifiable". the problem with moral objectivism is the question of normatively, since every objective statement of morality always assume some kinds of normative value are more desirable or acceptable, so it is crucial to know where these favored norms come from and why they are more superior than others. Can we find consistence among all of those normative values? If yes, what makes them consistent? If not, how we can be sure any statement of morality is objective?

The reason of human right abuse is what we think justifiable for interference with Burma's crisis, and personally, if I do not confuse myself with those philosophical talk, I think we can do something to show our concern, such as what Yol has suggested. I do not mean to challenge any of your argument, this is merely a bit of reflection.

刘畅:

各位:

大家的意见有的让我大受启发,有的让我迷惑不明。所以,在Yol的提议下,我有在READING WEEK其中(最好是靠前)的某日为此开一个沙龙交流的打算,主题、地点、时间一切待定。期待大家回复发表意见,最终完善我们的沙龙规划:)
以下是我希望在沙龙中涉及的内容:

"
知识窗"(实在不知怎么归纳,想了个这词儿)
1
、关于缅甸本身,我希望在这方面有了解和认识的同学做一个"常识性普及"教育。这个本身,包括缅甸最近一百年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的变迁史。——因为我觉得对于我们分析问题很有必要。补充谈了解和认识。
2
、谈谈我们所了解亚洲相关国家和相似国家的民生、政治和人权状况,说说他们的潜在问题,他们是否也存在发生这样事情的可能性,例如柬埔寨、斯里兰卡、马来西亚等等等等。

"
我们"
1
、关于我们的国家的态度,看法。关于人权和主权、大国外交伦理的问题。
2
、我们应该以怎么样的行动声援。。。因为我目前只想到AWARENESS,所以才想了"知识窗"

"
文化"
受《明报》启发,它对僧人为什么成为这场运动的主角做了分析,引出了"入世僧人"的概念,这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宽范一点就是处于社会不同角色的人以如何不同的姿态为民生争取普世价值的问题。从僧人的举动,联系到当年甘地在印度有印度教哲学风采的不抵抗运动,联系到中国古代的士文化和出世文化(老庄等人.不知道我是不是曲解了 )....对我们来说都是很现实的.这个话题,有助于让一些觉得自己"不关心政治"的人参与起来,发挥作用。

我本人希望这是一个发于缅甸而不拘泥于缅甸的沙龙,它可以带给我们的除了愤慨和谴责,还可以是思考分析得到的血淋淋的现实和认识,也可能是希望和乐观的发现。因此,我希望它是开放式的,可以信马由缰地乱侃。
我也希望它是一个出于声援而不仅是声援的沙龙,因为这样的事今天可能在这个国家发生,也随时可能在具备同样情况下的任何地方发生。我不知道"知道"可以帮些什么,只是希望我能睁着眼睛面对。

以上是我初步的想法,随时接受指正、删减和添加。然而面对的问题是:沙龙的话题可能沉闷而枯燥,而我不希望愤懑成为人们参加沙龙的动力。而沙龙的形式、分工都还需要大家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