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4日星期日

Every Wall Is A Door

作者:一格

Every wall is a door.   
----Ralph Waldo Emerson    

是的,没有什么话比这个爱默生式的结尾,更能让我激动振奋以至眼眶湿润的了,在读完一篇副标题是A 20-year Odyssey的paper后。    

二十年来,跨文化心理学家们在Hofstede里程碑式的“culture's conscequences”的引领下,开始了以个人主义-集体主义为坐标的,比较心理学的征程。一路走来,他们除了证明Hofstede几十年前在IBM员工中的发现是对的——即美国人比来自其他各文化地区的人更加倾向个人主义而非集体主义——以外,更多的,是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如果必须向前追溯,那似乎是萨义德早就深刻批判过的东方主义在作祟。更往前,或许也有二分法的罪过。无论是战火从未熄灭过的中东,还是早先蒙着神秘面纱而今又迅速崛起的远东,对于西方来说,总是一个想象中的“他者”,对手,或者反面。于是,他们信奉自由、独立和自我实现,那么想象中的东方,就必须是责任、互赖和强调和谐。在这样的一种前提下,他们设计了英文问卷,以美国的亚裔、拉美裔移民、日本香港人为主要研究对象,得出了他们一早就想好的结论。    

然后终于有一天,常春藤和Big Ten实验室里的教授们幡然悔悟,决定重头再来。    

我常想,如果主流心理学不是西方学者自己跟自己玩儿的一个游戏,如果他一早就具有全球化的血统,二十年奥德赛的这个名字,是不是听起来便不那么悲壮?美国文豪的逻辑是每一堵墙都是一扇门,倒不如中国与生俱来崂山道士穿墙术。    

其实,也并非毫无来自东方的声音。许烺光斯人已逝,但他的贡献,可算得上是文化人类学中的林语堂。孙隆基的历史味道毕竟盖过了早年的那点心理学味道,但一场“深层结构”地分析,还是颇有些实证的曙光。杨先生和何先生虽然已经完全皈依本土心理学,其实早年也在西方的轨道上奋力多年。更何况还有后生可畏C和H……不过,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港台和美籍华人了。    

回想这二十年,我们的内地在干什么?作为沉默的大多数,作为无数个实证研究中作为重点研究对象的东亚文化的最主流的继承者和实践者,我们在做什么?听说好像是在“创一流”。

可是不是有诗云吗?:    

一流何必创,  
已然是一流;  
学生血流地,  
车流围教楼。    

其实这样的解释也过于刻薄。二十年前,我们又何尝不是身处“文化热”的激流漩涡中心?从康德黑格尔到亚当斯密斯特劳斯,从韦伯维特根斯坦到海登怀特本雅明,从弗洛伊德荣格拉康到阿德勒马斯洛罗杰斯,从理想国乌托邦到那诱人的蔚蓝色文明……    

我不知道,如果这热潮不是在那年夏天戛然而止,他又会遭遇怎样的命运?也许九十年代无论如何,都是理想照不进现实的十年。况且即使热浪继续翻滚,最大可能,还是落不到实处,结果不免化为巨大的泡沫,转身汹涌没于红尘。——那条路走下去,我其实也看不到心理学或者实证的影子。西方人较之我们的可爱憨厚似乎就在这里:不管对不对,三下五除二,先收集些统计数据再说。    

无论如何,看到Every wall is a door,我还是欢欣鼓舞了一把。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路上有很多的可能性。现实似乎是:无论你撞上哪一面墙,都要撞的铿锵有力才是。    

另一个时代,已经来到了。这注定是截然不同的奥德赛。

6 条评论:

Snowgrass 说...

如何才是真正的东方?

摆脱不了的西方话语。是否能够让我们看得清楚这个东方。

任何一门学科其基石仍在于经验。这说明什么?

偏执如我,总想着应该读原典,还原一个中国人的本土的历史的经验。

可我居然不是个经验主义者??

sapientia 说...

我觉得我们可能在套用一个“抽象模型”来涵盖“文化”的方方面面,并且我们希望这个模型在经过无数次的转变和实证演绎后,一定可以用来解释什么现象或者事实。但是,我们似乎一直忽略了文化在一个黑暗的深层悄悄地被人所内化,因此,一种文化的外在表现可以从哲学上理解为本体性的自我反映,或者是自我挣扎。

onegrid 说...

sapientia说的我同意

也正因为此,用心理学的手段来介入文化研究,才变得有其独特魅力——心理学关注个体,把文化和个体看作一个系统,研究个体和文化交互过程中的一些现象,如此一来,才避免流于宏观概念在社会层面上机械的套用(这往往是削足适履而已)

onegrid 说...

看来“某”同学对心理学颇有研究,希望多多交流。

不过你所指的“基本事实”具体是什么?可不可以举一个例子?

onegrid 说...

还有,五六十年代我们以为的“基本事实”又是什么?是普遍心理学中的一些理论和结论么?

Palpatine 说...

我想要指的是像牛顿三定律这样可以为整门学科打下基础的东西。五六十年代的时候人格和文化心理学还没有得势吧,在弗洛伊德的理论指引下我总觉得好像大家都很乐观。当然我不是学这个的,只是凭印象瞎说而已。